心意 (第1/1页)

    离开黑川家，回家的路上，佐原一直在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父亲身上的伤惨不忍睹，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还活着的事实。过了这麽久，再次见到对方，还是在那样的场景，他仍旧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除此之外，对方这些年来遭受了怎样的待遇，他好像也不是那麽在意。

    对於从前发生的事情，父亲应该要被夺走多少，才有办法偿还呢？答案应该是永无止境吧。法律能剥夺他的自由和财产，却无法把已铸下的错误还原。憎恨会活得很久，这是众所周知的，但一直到他发现自己对於对方遭受的凌nVe无动於衷，他才切身T会到这种情感有多麽长命。

    为什麽当初没有别人来帮助自己呢？为什麽视而不见呢？除了父亲之外，每当想到那时身边大人们的面孔，他也会感到无b的愤怒和憎恶。但是这GU愤怒无处可去，最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有口难言、求助无门，本应是安身之处却尽是恐怖，这些b起R0UT上的痛苦，造成了更大的Y影。这些东西夺走的远b他知道得还多，很多应该要在幼年时期建立的JiNg神支柱，在萌芽之前就已被扼杀。

    所以，他长成了一个残缺的人。

    说到底，对於父亲这种人，根本没有怜惜和保护的必要。只是再怎麽说，那都是佑里犯罪的铁证，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佑里当初假造父亲的Si亡，一定是为了他，觉得这样他就能自由。如今又把这个人从地狱里带回来，一定也是为了他，觉得这样能透过什麽机制让他好过。但佑里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牵扯，更不想要佑里为此弄脏了双手。

    还有，他不想要佑里骗他。尤其是这种跟他自身有重大关联的事。

    他讨厌极了那种被人控制的感觉。

    才走到公寓楼下，手机通知声又响了。他立刻拿起来看，却不是他原本在等的人，而是英二。

    「真的很抱歉，对不起瞒着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全部解释给你听。」

    讯息上这样写着。

    佐原收起手机，回到家里，坐在椅子上。

    安静地坐了一会，他忽然猛地将桌子半边的纸本都扫落在地，然後重重地将两只手捶在桌上。他紧紧咬着牙关，最後还是忍无可忍地大喊了一声，将头抵在掌中，花了几分钟才勉强把浅而快的换气转变成颤抖的深呼x1。

    怒火发泄出来後，紧跟在後的是沮丧和委屈。

    他差点忘了，这件事还牵扯到英二。

    佑里的行径固然令人难以谅解，但就像黑川说的，他是明知道这是炸弹还带在身边。可是连英二都顺着佑里，完全隐瞒不说，还照常跟他互动，这件事更让他难以接受。他是那麽的??那麽的??

    那麽信任他。

    仔细想来，应该是佑里直接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不给他选择的权力，再一步一步带他跳下这座悬崖。但想到他竟然完全不跟自己商量，还是让人心塞。

    该怎麽回覆那则讯息好呢？要生气？质问？抱怨？还是应该好好说话b较好？

    应该好好地告诉他：没关系，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你也是被他牵着走的，不是你的错。这样就可以了吗？

    即使知道只要这样说就好，不必多增事端，也不用特地让对方难受，但他拿着手机，还是没办法就这样送出讯息。

    他想了很久，靠在椅背上，反覆把萤幕点亮，最後送出了一句简短的话。

    「我想吃烤r0U。」

    晚上六点，英二提早来到佐原家附近的烤r0U店。店家所在的位置不算繁华，但还是少不了食客的喧闹。英二在店门口站了半个小时，短短的时间内，街道上就充满了人。

    在这条湍急的河流中，有一瞬间，他在对街看到了佐原的身影。在他左顾右盼地寻找时，佐原一声不吭地出现在他身旁，把他吓了一大跳。

    佐原就这样盯着他，看了几秒後，什麽也没说，就转头进了餐厅。

    用餐时的气氛尴尬到令人难受。r0U片在烤网上滋滋作响，客人们莫不愉快地聊着天，店里的广播拨放着节奏明快的音乐，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似乎只有英二和佐原是安静的。英二忍不住心想，如果现在是善於社交的中村在这里，就不会是这样了。

    不对，如果是中村的话，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枉费中村特地给过他意见，他还是Ga0砸了。

    「学长，昨天那件事，你??要听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不听的话，你就不说了吗？」佐原想也不想地反问道，把烤网上的r0U翻了面。

    这个问题可把英二难倒了。

    「唔，如果你不想听，我当然不会强迫你听??」

    「开玩笑的。反正最後神内还会讲一次给我听，你讲不讲都没有差别。」佐原嘴上说着开玩笑几字，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表情虽然一贯地生冷，却感觉得出情绪十分恶劣。

    「你想说的话就说吧。」

    听他这麽说，英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从烟火大会结束以来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佐原一边听，一边像个机械似的不断翻烤r0U片，直到服务生过来更换烤网，两人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因为中村那样提醒过我，我也觉得有道理，昨天就犹豫了，没有在佑里联络我时马上赶去。结果让你一个人待在那里，真的很抱歉。」

    服务生走後，英二这样下了结尾，然後忐忑不安地等待佐原的反应。

    「也就是说，你不是出於自我意志来我家、跟我出门采买、找我出去玩的？」

    「欸？什麽？怎麽会，这些就算他不叫我做，我也打算做的??虽然的确??」

    「开玩笑的。」佐原拾起餐巾纸，按了按嘴角，将握着纸巾的手放在桌上。「你说的我明白了，快吃吧。」

    见英二愣头愣脑地照做，佐原的心情和缓了许多，思绪又飘回佑里身上。

    「也是有那种总是把自己当作狡猾的坏人，其实只是太过笨拙又脆弱的类型吧？不洗脑自己就无法生存，这种人总是会Ga0砸真正重要的事情，不肯坦率地承认错误，最後变成孤身一人。」

    下午，黑川是这麽说的：「这样的人或许只是缺乏一个契机而已，但这个契机却不是谁都能给。如果发现自己给不了，不用压力这麽大也没关系哦？」

    刚才听完英二的描述後，他很确定这件事的决策大多是将错就错、见机行事，而不是经过缜密长远的规划。既然如此，那至少他看得到佑里尝试挽回的证据，也就是英二本人。

    佑里跟英二提到的「替代品」，大约不是做错事的替Si鬼，而是要英二在他离开後，代替那个空下的位子吧。

    为了怕他感到寂寞。

    即使是逃也要把这件事做完，看来自己的确不是让对方改变的契机，佐原默默想道。但他又为什麽要故意让自己知道他们私下联络呢？

    这时，他身旁的玻璃突然覆盖上一层Y影。他转头一看，三个脸上尽显埋怨之情的少年正弯着腰，把脸贴在窗户上。其中一人拿起手机，用手指敲了敲，佐原m0了m0口袋，才想到已经把他们关成静音了。

    「佐原大哥好狡猾！居然自己跑来吃烤r0U！」

    「明明是我们先想到的！」

    「说好要一起吃的??」

    看着几人围在窗户旁不断发送的抱怨讯息，无奈之下，佐原只好回覆道：「等我忙完再说，快回家。」

    少年们显露出喜悦的神sE，好像佐原已经答应了一般，开心地挥了挥手便离开了。佐原目送他们离去，然後才淡淡地看向英二，伸手夹起了一块生麻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