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赵戎安（1-1） (第1/1页)

    去你原本要去的地方吧。我低眸看着手心，闷闷地说。我知道徐芝槐没办法听见，因为音量实在太小，自顾自地在心里发泄一阵後，我再次望向窗外车cHa0。

    这趟沉默始在车门关上的那刻。

    当车速又一次随号志转红而慢下，徐芝槐拉上手煞车，侧过身拍了下我的膝盖，问：「戎安，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她目光清透，面容是我记忆中的平静无澜。她从副驾拿来一个抱枕让我垫背，转回去後才道：「靠着吧，坐那麽挺，万一出事了会飞出去哦。」

    我挪好枕位，张口道：「??芝槐姊。」

    她淡淡笑，手指点了下方向盘：「你说。」

    「去你原本要去的地方吧，你朋友的工作室。」

    她藉後视镜看了看我，没有多问就答应了。

    我反倒希望她能问，分明说好了要回家为何又突然反悔，是惧怕或担心，或是否在逃避什麽。长年的恶习久久牵绊我——没有人问过，我就不晓得从何改正。

    连日不绝的冬雨在近午时彻底歇止，下了快两周的雨啊，把我都浸出霉了。是徐芝槐临门前收伞的那句：雨似乎停了。我才意识到这件事实。其实我有些後悔，早知她要来的是苏冉升的工作室那我宁可回家。

    徐芝槐和我想的一样细腻，按门铃前先看了我一眼，我逞强似地把手伸向那颗银制按钮，表面很费工地刻了JiNg细的图案，按下後，我立刻别开脸。

    未料，来应门的人让我一时半会找不着词汇。

    广之门估计也对这个组合感到很意外，但见徐芝槐没多解释，也只简单打了招呼就侧身让我们入内。

    拖鞋时，徐芝槐凑向我悄言：「给过你机会了啊，待会他们问起，我不会帮你掩饰。」

    我眉一皱，自知理亏却忍不住抗议：「可是，帮一下又——」

    徐芝槐泯着神情挺起身，我视线紧黏不放，谁知广之门就站在她後方，唇语暗藏冷锋：你做了什麽事？

    这两人是预先说好了吧，哪来这种鬼默契。

    「没事。」我三两下脱了鞋，蹦蹦地踩上木地板朝角落去。

    过了好一会，他俩都没来，也不见苏冉升的影子，我踏下软椅，好奇望向门口，隐约见广之门蹲着的背影自窗边张出，才想过去，悬浮阶梯就传来跫音，听着有些着急。

    苏冉升没有马上注意到我，对眼的瞬间，他几分讶异地笑起：「戎安，怎麽会来？」听着不很真心，让我想到那几个惺惺作态的同学。先前闷火因而复燃。正要缩回椅子，我猛然顿住，定睛瞧，差点被苏冉升辣红的指头惊得叫出声。

    他跪在cH0U屉前一层层地掀找，几滴血坠上地，他膝盖一抹，糊成块块殷红。

    我揪了包卫生纸冲过去擦，苏冉升坐了下来，敲开药水的瓶盖直接往指尖的大破口倒。

    我紧闭起眼，脑中血淋淋的画面仍挥之不去。

    「吓到了？」

    我心有余悸地睁眼，愕然瞪住他：「你还笑得出来？」

    苏冉升偏了下头：「我是想安抚你，做金工难免会发生这种事。」

    「不劳烦。」我把卫生纸对折再擦一遍，「感觉就很痛，还笑。」

    苏冉升照旧笑着。他问我为何而来，我看他不像急着要上楼，虽然觉得他不会放在心上，还是含糊其辞地道：「被朋友当凯子，徐芝槐见义勇为地出手，然後??就来这了。」

    「你做了什麽让对方以为你是凯子？」

    我茫然片刻，抬头见苏冉升的眼中有着我意料外的严肃，却又像考虑过我的心情而用柔意修饰那份不苟言笑。

    回了神，我当即否认，扔下那团蹂躏过的纸，仓皇且不知去路地跑出去。

    碰地一大下，我和徐芝槐撞个满怀。我们拉住彼此，她轻声关切，可我被太多的情绪追讨，目光飘摇着，随後被几张小凳上的一排纸钞劝留了下来。

    我缓步走了去，看着那个半乾的皮夹，几张纸钞，还有两张发皱的相片：一张全家福，一张是徐芝槐蹲在田间的黑白照。

    「戎安，你还和那群人玩在一起？」

    我深x1一气，不是看向说话的广之门，而先望去徐芝槐那。广之门用一根树枝敲我的脑袋，说：「徐芝槐没说什麽，是我猜的，你真以为你妈那麽迟钝，自己儿子发生了什麽事都不清楚吗？」

    「我没和他们玩！是他们??」我双手握拳，气不打一处来地吼道，「没玩！是他们一直来烦我，我有拒绝他们！」

    「那为什麽现在——」

    「之门。」徐芝槐走来，拉着我俩的手到旁边的小木台上坐，她看了看我，对广之门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买饭的时候遇到戎安，他们抢了他的钱包，我上前问，有个男孩就cH0U走我的皮夹扔进水漥里，没闹大，毕竟那家店生意很好。」

    「就是这样，我早就跟他们绝交了。」我气得眼眶都酸了，「好Si不Si买个吃的就遇上，冤家路窄，就是冤家路窄！」

    「他们拿了多少？」广之门问。

    我哼鼻：「没多少。」

    「我是说过去这段时间。」

    「我有在超商打工。」

    「赵戎安，回答我的问题。」

    「你又不是我妈！管那麽多g嘛！」我怒视广之门，「老是唠叨我，装得一副我亲哥的样子，自以为是。」

    广之门不为所动，隔空点了点我：「你母亲也得抬轿，才请得动你听她说话。」

    「J婆。」我忿忿转向，瞪着那个皮夹。许是我看了太久，徐芝槐靠到我身边，在广之门无法看见的一侧低声问：「想问价格了？」

    我诧然转头，不知有没有控制好表情，语调中的失措却是完全来不及藏：「才没有！问了做什麽，我原本要帮你清的，是你不让我清。」她视线分外缠人，让我觉得她是故意想让我难堪，忽然间她笑了，指向放有相片的凳子，我问她什麽意思，她说，她几乎忘了那张黑白相片的存在，若无这桩cHa曲，估计还要很久才会想起。

    我抱x碎语：「你觉得高兴？」

    徐芝槐一脸困惑又好笑：「那个皮夹是我升大学时父亲给的，他自己也用过一段时间，我很珍惜。」说着，瞧瞧我，眸里有柔软的笑意。

    她的态度使我顿醒，虽然我一直因母亲是她家的清洁员而在面对她时感到别扭，但有没有可能，她从未以「那位清洁员的儿子」为出发点来审视我。如此，我心又不禁矛盾起来，好似在为自己错怪他人的罪开脱。

    我回头，竟不见广之门人影，徐芝槐笑了出声，说是她把他赶走了，还让他从後门进去，才不会被我察觉。

    虽是笑着，模样却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