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还不想让人知道第一景 (第1/1页)

    第七章：还不想让人知道

    寅时，薛宅。

    杜欢从弟弟杜景与秦措离开後等了一夜。

    帐簿翻来翻去，一个字也看不入眼。桌上的茶他拿起来，忘了还没喝就放回桌上，重复多次直到茶水冷透，仍是半杯满。桌上油灯的油尽了他也懒得换，一颗心总悬着。

    无法再假装看字让自己分神，他拿出了薛师傅的断枪，那是收敛躯T时他特意让杜景留下的。他用油布擦拭枪头的刃口，用指腹感受枪杆上的痕迹，眼神专注而空洞，发现这b看字的效果好得多。

    整晚每当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一点声响，他就觉得有人来了。每次出房检查都得鼓起勇气让自己能去面对，去了几回，每次踏出等的究竟是家人归来，还是等那官兵来逮他，他也逐渐分不清了。

    原本的大雨什麽时候停了他也没印象，踩在青石板间的水坑中，隐约可见的倒影提醒他，天已经出现了浅浅晨光。

    远处传来的鼓声是衙门通知县民宵禁结束、白天开始的讯号。

    这或许是件好事，代表着衙门没出大乱子，不然哪还会有余裕敲鼓呢？

    杜欢给了自己一些心理安慰後打算回屋稍歇，毕竟不知道後面还要面对什麽，能多保留一点T力也是好的。

    进了房他心跳漏了一拍。

    秦措坐在他的座位上，衣摆滴水激起小小的水花，滴答声令人胆寒。铁剑搁在桌上，斗笠罩着他的眉眼，但光看姿势也看得出他的疲劳。更令人不安的是，他身上那GU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着雨水的Sh气，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坐。」秦措用残缺的右掌做了个请的姿势，b划的方向是另一侧的床板。

    杜欢心中泛起可怕念头跟微弱的希望。他看着秦措彷佛糊成一团残影的疲惫姿态，慢慢坐到床上。房间里的寂静让他能清楚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我娘和我弟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杜太夫人跟杜景都Si了。」秦措的话语是无情的宣判。

    杜欢的表情凝固，然後像面具一样碎裂。手上的枪头滑落到地上发出的清鸣，是一切都破灭的响声。

    他剧烈地颤抖，x口有巨物压住，x1气变得困难，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

    秦措观察着，杜欢唇齿大开却无声响，试图急促而痛苦地喘息，五指紧抓左x，直到衣襟都有了痕迹，模样像是要在那开个口子。

    过了好久，杜欢才总算憋出一些沙哑的低语：「是谁杀的？」

    那是他最後一丝侥幸。

    「两人都是我下的手。」秦措无情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

    杜欢倏然暴起，双手成爪就要扑上去扼Si那灾星。秦措怎会不备，抄起桌上茶水就往杜欢脸上撒去。杜欢被这一阻，抹开遮挡了视线的水渍时，秦措的铁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咙。

    「杜欢！」秦措的低喝，「你昨夜是最重要的当家，现在就不是了吗！」

    那声低喝有种无形的力量镇住了杜欢狂暴的思绪。他凝神细看，发现铁剑并未出鞘，但无论如何那GU火焰还是在自己x肺间流窜，他不知该怎麽行为，但他听到了秦措的意思。

    「我再说一次，」秦措继续说道：「坐。」

    杜欢恨恨地退回去，边倒退边矮身捡起适才掉落的枪头。秦措见了也不阻他。

    「杜太夫人胜过我一招，我答应她保她儿子一条生路，击掌之约我没骗你。」

    杜欢听到这竟有些痴傻。这人在说什麽呢？这亲手杀了自己母亲胞弟的人究竟在说的是什麽？自己怎麽都听不明白？

    「一条生路，不是两条。令弟跟我去了，所以他Si了；你学会戒急戒躁，所以还活着，切莫忘记其中差别。」

    杜欢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世界上最荒谬的戏子丑角。

    「我回来是要交代你的生路，你现在……」

    「你为何要杀他们？」杜欢傻傻地问，其他事他想不明白，但他想知道。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想知道，自己去弄明白。你只需记得，我下手总b别人下手T面痛快。」

    话音刚落，杜欢再次腾起，手上枪头凌厉地朝秦措T0Ng去。

    秦措铁剑连点，剑鞘击打在杜欢肩窝与大腿内侧要x，将他打翻在地。

    「你再忘一次，我便杀你。事不过三，我不喜欢麻烦。」秦措看他还SiSi地抓着枪头在地上挣扎，冷声说道。

    杜欢知道自己武功与对方相差太多，就算秦措看起来状态不算健全，但再试几次自己也讨不了好。更重要的是，他从秦措的语气中读出了真正的杀意——学会教训，或是Si在这里。

    「你究竟打算做什麽？」半身酸麻，杜欢愤恨地在地上喊道。

    「我要你即刻去杜氏宅院，收拾所有还在的、你带得走的事物。续命的财货，祖上的家宝，关键的帐册，用得上的都带走。我要你今天离开同谷县。」

    杜欢瞪大眼看着秦措，只觉这人疯得厉害。做为人的本能，他可以从秦措空无的声音里感受到他真心在给自己建议，而这感觉却让他的脑袋无法正常运转。

    「你真要放我？」杜欢心中五味杂陈，两次的尝试失败让他没了胆气，能生离此地无疑是最好的下场，但他无法相信，这种荒谬事怎能当真，「你就不怕後悔？」

    「若不为放你，你进房时我一剑杀了你便是，救你b杀你难得多。」

    秦措说得很慢，带有喘息，却很清楚，「你此番去了，细细思索，要嘛你会明白作为当家，你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得考虑。但你若真想不开，我直白告诉你，你根骨如此，年纪如此，再有天大际遇你也报仇无望，所以是的，我不怕後悔。」

    秦措拿起桌上那杜欢看了又看的帐本，将之扔到了地上：「今日之後，你会有很多想法，劝你一句，想的时候不妨问一声，杜太夫人会怎麽想、怎麽做？杜家的根基是锦缎财货还是人心向背？去找那些欠过杜家人情的远方故交，去收罗那些想自立脱离的外地掌柜。你若能做到那般地步，你自然会清楚，你该报仇，还是该做些什麽。」

    杜欢沉默了良久。他想起母亲生前的教诲，想起她总挂在嘴上的「戒急戒躁」，想起她对杜家未来的种种安排。只恨，真正的当家便不能拿刀子T0NgSi眼前这个人，而是得重建杜家，让那些害Si母亲和弟弟的人付出代价。

    「你好把握，他们……你们，白篱跟陈逐川真能放过我？」杜欢问，底气已弱。

    「所以你要快，现在他们暂时管不上你，明天？後天？我怎知道。你的命终归是你的。我输的是一条生路，不是给杜太夫人养儿子。」

    秦措站起身，「天亮了，你立马行动。杜宅现在被封，但其实没人看守，你从後门进去，取了要紧东西就走。记住，只取小巧重要的，带太多反而累赘。」

    他空手转过身，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sE，将背心破绽留给杜欢。

    杜欢独自坐在地上，先是短促的、疯狂的大笑，然後是止不住的呜噎，最後他站起身，将散落的帐本和手中的枪头一同打包进了布包之中。

    见此，秦措拿起铁剑，端正斗笠，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