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伙 (第1/3页)

    秦稻站在浅薄的树荫里，晒着穿过繁复枝叶落下的太阳。脚边靠着有些磨损的黑色行李箱，一个轮子上的皮圈已经掉了。看着一辆辆送货的重型货车从自己面前卷着腾腾的热气，带着难以抵持的威压疾驰而过，留下拖拽在车身后的黑色的难闻的尾气，被好不容易从春日滞留到夏日的风，裹挟着扑到自己的脸上。路面因为货车经常通行的缘故，偶尔有裂开的地方，已经被不同颜色的沥青凝胶什么的修补。秦稻正望着一颗心型的补丁出神。

    今天是高中开学报到的日子。他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堆住宿需要带的行李，准备坐公交去学校。

    去县城的车半个小时来一趟，有一辆刚走。秦稻之所以还在这傻等着是因为有个傻子还没到。

    “小雨来给我搭把手。”秦稻听见声音转身看见李海臣，正从村子里的杨树坡到往公路上这儿走。一手一个拖到地面的行李袋，在地上刮出呲呲啦啦的响声，一手拎着三个装在袋子里的盆，还有背后的书包和一个暖瓶。

    在田间地头疯玩了一个夏日晒黑的皮肤上挂了一层薄薄的汗，额前毛刺短发上的水珠在阳光底下闪着水亮的光，脚步有些凌乱，喘的像狗。

    秦稻站在原地没动，冷漠的看着李海臣。

    “哎，雨。”

    李海臣觉得东西要脱手了。

    秦稻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李海臣在原地喘了两口气。知道这时候再叫就没意思了。看着秦稻无动于衷不管自己死活的态度，就意味着现在手里提的不止是行李，还有自己的尊严。

    不过他的尊严没有克服地心引力，中途掉落一地。

    秦稻终于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帮他拿了两包行李。李海臣递过来的时候秦稻没当回事，李海臣松手的时候，自己居然踉跄了一下。

    他赶紧抬头看了李海臣一眼，那表情讳莫难辨。但凭秦稻对他的了解，要不是他现在用得着自己，他就要乐出声。

    心想这小子可以啊，拿着这一堆东西从家走到这儿，反到心头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没早点过来帮他两把。

    “这就是你迟到20多分钟，害咱们误了一辆车的原因？”

    秦稻拿着包快步往回赶，自己的行李还在马路牙子上呢，别叫人偷了。

    “不是，行李我昨晚就收拾了，迟到是因为今天早上起晚了。”

    李海臣毫不在意的说。

    秦稻调整了下呼吸，努力克制一下自己，要不然真想回头把这两包行李挂他脖子上。

    两人在站牌旁边放下包。

    李海臣把手搭在秦稻肩膀上，一下一下抖擞着，秦稻躲开，说热。李海臣瞅了他一眼，又搭上，秦稻无语了，就没得管他。

    “你穿背心去报道啊”，秦稻往他身前探头看了一眼。“纯黑的啊，还挺简约。”

    “嘿嘿，哪儿能啊，”李海臣说着潇洒的转过身，背后一个巨巨大哥特风格印花的monster亮瞎了秦稻的眼。“好看吗？”李海臣用手抖了抖背后的野兽。“要摸摸吗？很乖不咬人的。”

    “挺好看的，不用了。”

    “我买了一对儿，白的送你。”

    李海臣拍了拍秦稻的背，眼神示意不用写。

    秦稻不想领情。他觉得做人挺好的，况且这种战袍，难免李海臣不会要求自己和他一起穿着出街。

    “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暖瓶洗脸盆什么的到了再买不一样吗？”

    秦稻弹了洗脚盆一个脑瓜蹦。

    “以防万一嘛，要是到时候大家都想着去学校买，学校超市供不上货，咱们又不能出来买，到时候使啥呀？”

    李海臣一脸自己老谋深算聪明坏了的表情。

    秦稻一听觉得有道理，又不想当面表示赞同。他低头用鞋捻着一片树叶把它卷起来，看着枝叶浸在红色的地砖上，渐渐变成干涸的棕绿色。心想，到时候要是买不着，就先借李海臣的使着。

    这里的公交站点只有站牌，没有遮阳板和座椅。要怪就怪自己没吃早餐，不，怪李海臣这个孙子，非得赶8:30这个点到校，要不他也不会定这么早的闹钟但是没有起来，又睡过去再起来已经晚了点，然后顺利失去了吃早餐的时间。

    “让虫子撩着怎么办？”李海臣用手把秦稻从一棵杨树底下往旁边扒拉了一下。

    秦稻笑着看了他一眼：“岁数长了，良心也见长。”

    李海臣听了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没良心了？”一手又忽闪了一下自己的背心。“哥哥对你多好呀。”

    秦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拿树枝串了虫往我裤兜里塞的人是谁？”

    李海臣一听讪讪的笑了：“这件事你是要记到下辈子去吗？”

    下一辆车终于来了。两人上车的时候，车上几乎已经满员了，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两个座位。车上的人大多都携带行李，堆放在脚边，过路的时候不怎么方便。车都悠悠的往前开了好几米了，两人也没有能歪歪扭扭的走到座位上去。两人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却发现座位下边儿行李堆的连脚都放不开，于是他们只能把行李放在过道上。

    整个车内，烟味，鸡鸭鱼rou味，烟纸味，汗酸味混在一起。

    秦稻旁边的人带了一盒带鱼，装在塑料袋里，正在解冻。

    秦稻本来刚上车吹了空调，好了点的头晕恶心，现在又更厉害了。

    李海臣在低头看手机，秦稻拍了拍他，李海臣抬头，秦稻说我睡一会儿。

    “哦，好。”

    秦稻把T恤的领子拉起来，盖过口鼻，仰着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海城在余光里看到秦稻即将要枕上另一边的乘客的那一瞬间，盖身上去揽过了他的肩膀，扶起了他的脑袋，缓慢的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秦稻随动作清醒了一瞬，继而又睡了过去。

    250多公里，三个小时的距离，放眼望去，发展程度似乎横跨了好几年。

    秦稻一路都是睡过来的，李海臣可是看见了这些阶梯一样的变化。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他还是对这里充满好奇和向往。毕竟这里和他们住的地方太过不一样。

    他和秦稻两个住在李家村，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超商游乐去处，没有霓虹灯闪，没有四通八达的马路，只有低矮平房，三间小卖部，家家微弱的灯光，盘折的小道。李海臣和秦稻倒不至于穷的叮当响，只是住在这里，一切基础设施都按最低标准来，有钱没钱都过一样的日子，况且他俩还真没钱。

    所以每次来这里，他俩都感觉头晕眼花，但又很高兴。

    “校门口就这么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