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第1/2页)

    路还是那样崎岖不平，乔温一抱着江止慢慢走，怀里的孩子很瘦，又不出声，乔温一觉着自己像是抱着一具骨头，唯有那点可怜的温度才能提醒自己这是个活物。

    凭着记忆七拐八拐回到那栋楼下，隔离栏已经撤了，看客也散了个干净，地上只留下一些散乱的脚印。

    楼道很黑，乔温一为了安全起见，就把孩子放下来牵着手，他还没摸出手机照亮，有道黑影猛然窜过来推他了一把，乔温一吓一跳，身子一晃磕到墙上，后脑勺一阵疼。

    手里的小孩挣脱开来，一声不吭，听声音是在往上面跑。

    乔温一立起来摁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那道黑影炮弹似的再次冲过来。

    乔温一躲闪及时，没再次被推到，只手机被撞掉了，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他无暇心疼手机，在一片黑暗里听见了宛若小兽的喘息。

    “你好，你是江姝的孩子吗？不要害怕，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你mama的朋友，我姓乔。”乔温一有点紧张，他近视度数不浅，出来又没戴眼镜，在黑暗里几乎与瞎子无异。

    “啪”一声灯再次亮起，乔温一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视线清晰以后看见一个男孩站在高处的台阶上，冷冷地注视着他。

    身后躲着自己刚才抱着的孩子。

    乔温小心翼翼地捡起摔到角落里的手机，屏幕大半已碎成蛛网状，但是还能开。

    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相册，打开他和江姝唯一一张的合照，然后隔空展示给那男孩子去看。

    “不知道你mama有没有提起过我，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小她一级，算是她的学弟……”

    说是他和江姝唯一的合照，其实照片里熙熙攘攘至少挤了十几个人。

    乔温一指着照片角落里面目模糊的男生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好些年了，可能不太像了。”

    他又指着穿着礼服拿着话筒站在最前面的漂亮女生：“这是你mama，很好看对吧？她当时是音乐系公认的系花。”

    那男孩依旧冷冷地注视着他，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反应。

    天很冷，乔温一说话间带出一些白气。

    他手足无措，又道：“可能你mama没有跟你们提起过我，但是我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我问了警局那边收养手续，虽然有点麻烦，但是还可以，你们两个以后跟着我生活，我不算有钱，但是供你们两个还是行的……”

    “我mama呢？”

    乔温一被打断，无意识地愣了愣：“嗯？”

    “我mama呢？”那男孩再次问，语气已有些愤怒。

    乔温一沉默，张着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轻声道：“去世了，我托了警局的人，明天送去火化。”

    空气里一片寂静，有呜咽声慢慢响起，大的孩子把小的孩子抱进怀里。

    乔温一登了几节台阶，试图离他们近一点，最后止在几步开外递过去纸巾。

    失去至亲的感觉他也体会到过，沉默是最好的陪伴。

    待这兄弟俩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后，乔温一问道：“饿不饿，和我去吃点东西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被搂在哥哥怀里的孩子肚子适时地“咕噜”起来，声音大的几个人都能听见。

    “走吧”，乔温一笑了笑，掏出几个小时前女警给的面包递过去，“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深夜里大部分店都打烊了，路边的小吃车也收工了，这破地方显然也不会有什么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乔温一领着俩孩子找了很久，堪堪在一家小面馆正准备关门前拦住了。

    这家店不知道开多久了，空间狭窄，桌椅只有两三套，墙被油烟熏成灰黄色，上面旧得起了边的海报还是八九十年代的港台女星。

    这样的就餐环境显然不算太好，但是也无暇多挑剔了。

    热气腾腾的汤面很快端上来，卖相一般，但是份量很足，对于眼前的几个食客，在这的寒夜里实在算得上一种慰藉。

    乔温一倒了一点醋，用筷子挑着面细细地吃，他并不算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刚才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样离得近了，乔温一才发现他俩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一个高壮、一个瘦弱些。

    两个孩子的吃相都不算好看，几乎是神同步的狼吞虎咽。

    乔温一端详着他们，有点心疼，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呢。

    他出神地看着，大的孩子瞥他一眼，碗里的面见了底，他端起碗来呼噜呼噜地喝汤。

    “要不要再要一碗？”乔温一有些担心地问，怕他吃不饱。

    对方摇摇头，拿纸巾胡乱擦嘴。

    “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看着他，憋了半天，一个字也不肯多往外蹦：“江遇。”

    乔温一又问：“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哥哥。”

    “你们俩个是双胞胎？”

    江遇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还是闷声回道：“嗯。”

    乔温一微笑，他发现这孩子虽然冷淡，却很有礼貌，有问既答。

    “弟弟叫什么？”

    “江止。”

    “江遇，江止，”乔温一喃喃重复，不太明白这名字的寓意。

    “我大学毕业后没两年就和你mama失散了，一直没能联系上，最近才有了消息，我找了很多地方，幸好找到你们了，”乔温一顿了一下，眼圈有点红，又说：“是我来得晚了，对不起。”

    要是我能早来几天……乔温一鼻子酸的要命，狼狈地抽出纸巾来擦脸。

    气氛又难过起来，江止吃饱了，呆呆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俩。

    江遇给他擦嘴，又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

    乔温一还想问些什么，又忍住了，想着来日方长。

    吃完饭道谢结账，乔温一领着他俩出了门，小店里的温度很快被外面的寒冷裹袭走大半，乔温一紧了紧衣服。

    “咱们先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需要带走的都带走，收拾完天亮了约车再去警局……”乔一扭头对两个孩子絮絮叨叨地说。

    江遇突然不走了，把弟弟护到身后，双眼紧盯着他身后。

    “怎么了？”乔温一奇怪道。

    几个人影从黑暗的拐角走出来，为首的那男人实在高壮，大冷天地只套了件背心赤着臂膀，半条胳膊爬满了刺青，走近了乔一才发现他脸上有好长一道疤，蜈蚣似的张牙舞爪地横在脸上吓人。

    “江遇，不介绍一下？”

    江遇一言不发，眼睛里闪着暴戾的光。

    乔温一前后左右看看，终于觉悟出这样的场景不太安全。

    见江遇不理他，那男人又转脸问乔温一：“你是谁？那婊子的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