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醉的人儿 (第1/1页)

    陆樟在投影仪前的电脑边站定，打开ppt。

    坐在顾成樾右手边的女人开口说道：“陆樟，你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

    不久之前，陆樟临时抱佛脚的时候，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如何在职场上写好废话文学”“如何给老板反向画饼”等等，他现在还能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能说明还不够紧张。

    所以当他讲完平平无奇和废话连篇的自我介绍以后，自己倒是也释然起来，偶尔的自我剖白或许也是自洽的一个表现，虽然这样的自我还未被完全接受，但当面对真正的强者，就出现了一个契机，被动地向接受自己跨了一大步。

    这将会是很好的一段经历，所以结果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享受过程吧，运气好的话也会是个蜕变的契机呢。

    面试官面无表情地开口，发出智能语音一样毫无起伏的声音：“说说你作品的立意。”

    陆樟记忆里的夏天是香樟树的夏天，在很小的时候，小到陆樟都不记得自己几岁，那个时候道路好像还是简陋的水泥路，那个时候奶奶还在。

    虽然奶奶也没有很爱这个孙子，但是蒙上回忆面纱的亲情显得温情又令人怀念，所以他想起奶奶讲的那个故事，关于香樟树，关于爱情。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如果有人家生了女儿，就会在自家门口种上一棵樟树，春去秋来，时光如梭，樟树陪伴着女儿一起长大，当女儿长大到待嫁的年纪，樟树也长成了繁茂的姿态，所有看到樟树的人就会知道这家有位花一样年纪的女儿，那么就会有媒婆做亲，如果情投意合，也就好事将近啦，父亲会砍下门口的樟树加工制成各种樟木家具或者饰品作为女儿最宝贵的嫁妆，陪伴女儿度过另一个岁岁年年，寓意永远守护你。

    陆樟家门前有一条简陋的水泥路，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池塘，小池塘旁边长着一棵郁郁葱葱的樟树，伞状的树冠，枝桠茂密。在生活平静的小城市，其实樟树普通得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而这棵独自长在池塘边的小树，就像是特别为谁而生长一般，野蛮又安静。

    正是由于他的母亲没有被珍惜地对待，这个故事才会像烙印般被记他记了这么多年。陆樟曾经想过，他的名字是否饱含了最美好的期盼，又或许只是随意取的，但是一切都恰到好处，一点也不珍贵的植物，生命力极强，作为一棵樟树完成自己的使命，正如陆樟，永远守护自己爱的人就好。

    顾成樾后来除了记得当时的面试，他饿得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有失他风度翩翩的气质，还深深记得午时那个站在阳光里的少年，和耀眼的光芒比肩，挣扎着蓬勃向上。

    陆樟的面试结束后，时间都已经是十二点半了，他已经饿得头重脚轻，两眼发昏。

    云上有自己的食堂，面试官中的其中一位小jiejie出来告知还在现场的面试者们可以去食堂就餐，陆樟听完准备冲去目标楼层，大吃特吃一顿，毕竟下次……可能没有下次了。

    百年难得有动静的电话突然响起来，陆樟看到来电显示言晨。

    “陆樟，面试结束了吧？”言晨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结束了。”陆樟想着趁机约言晨周末出来聚一聚。

    “今天你面试，所以我请假了。”

    不是很能理解其中的因果关系，陆樟面试都成了他翘班的理由了，看来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陆樟问道：“你在哪里呢？”

    “我在酒吧喝酒，你来找我吧。”只听“咚”的一声，是什么撞击的声音。

    “你把地址发过来，我过来找你。”陆樟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今天请了一天的假，老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翘班吧。

    “嘿嘿嘿，撞到头了，不疼……我手机呢，我发给你，你快过来……”

    陆樟点开地址一看，离这很近，可以步行过去。

    兜兜转转，在后巷找到了酒吧的位置所在，名字叫「止」的一家酒吧，怪好听的。

    进入酒吧，基本没什么人，什么酒吧下午就开始营业的，这真是颠覆陆樟的想象。

    言晨像摊烂泥趴在一眼望过去全是桌子的一张小圆桌上，陆樟走过去坐下来，拍拍他的脸。

    “大中午的就醉成这个样子了啊……”

    “陆樟，你来啦……”

    陆樟太饿了，急匆匆赶过来，在经历精神高度集中之后又饿过了头，现在感觉胃在一抽一抽地疼，这里也没什么吃的可以点，只能要了点小食垫饥，好不容易缓过了疼痛。

    言晨还在云里雾里喝酒。

    “你别喝了。”陆樟拦住他端着酒杯的手臂。

    “陆樟，我现在只有你了……呜呜呜……”陆樟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大男人在他眼前哭起来，顿感手足无措。

    “你喝喝喝……喝吧，别哭啊。”

    陆樟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拿在手里端详，心想，言晨喝的酒是什么滋味的呢？是甜的，还是苦的？

    一整个下午，陆樟都陪着言晨，听他哭哭啼啼地絮叨，陪着他，让他发泄情绪。

    酒吧没有赶他们也是有在认真贯彻顾客是上帝的宗旨了。

    事情出现失控的原因是在于言晨喝到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醒过来，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开始讲一些深沉的可以上升中心思想的话题。

    “陆樟，我跟你讲，我非常感谢唐冰，感谢她在这段爱里教会我的很多事情。

    “所以你知道，真正的爱是会让你成长的。

    “所以如果你问我，我会告诉你我还爱她。

    “重要的不是结果，是我们互相毫无保留地爱对方，我不后悔……

    他又开始呜呜呜地哭起来。

    “所以陆樟，如果你也有爱的人，你一定要去告诉他，人生这么短暂……呜呜呜……”

    而事情开始以光速滑坡，大概就是脑袋里一根弦绷断的感觉，陆樟思考着言晨的话，然后毫无意识地端起酒杯将液体送入口中，喝了一口，没什么感觉，然后就喝了无数口。

    虽然陆樟没怎么喝过酒，就客观事实而言好像酒量还不错，但凡喝了无数口的一半，其实也没有醉，只是他突然也悲从中来，大概是共情能力太强，恨不得和言晨抱头痛哭，为的什么，喝醉了自己也不知道，偷偷地埋藏在潜意识深处。

    醉到月上梢头，灯红酒绿都在眼前流转起来，人来人往在周围，而他们两被圈在迷幻的困境里安逸自在，一切都是虚假的、梦境的、一碰就碎掉的，放手去试一试，反正醒来都消失了。

    陆樟掏出手机，拨打电话，胡乱说了一通话，对方说了什么，自己回答了什么，不记得了，不过无所谓了，因为说完很开心，不记得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