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如梦 (第1/1页)

    陆樟一关上门就开始回复微信消息。

    无数的微信群组。

    夹杂在其中有一条突兀的消息，来自他许久未见的父亲。

    小红数字显示4，四条未读消息，最后一条显示在页面上的消息是：对不起，儿子。

    天上下红雨了，少见的，竟然给他道歉？

    陆樟随手点开消息。

    ［你是租在那里吧？我敲了半天门，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老子？］

    陆樟无语，怪讽刺的，工作日不都在上班吗？

    [年纪不小了，什么都不懂，别人生儿子报恩，我生儿子报仇]

    大概是迟迟没得到回复，过了五分钟，他的口气又开始转变。

    ［儿子，你知道我不会说好话，你要理解我］

    ［对不起，儿子］

    陆樟看着这最后一句话，情绪复杂，不知道如何回复，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回复，回复什么。

    歇斯底里的质问或者冷嘲热讽都已经毫无意义。

    陆樟最终还是回复道：嗯，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但是始终都没有收到消息。

    第二天是周六，陆樟没想到陆父一大早再一次直接上门来。

    他打开门让陆父进来，自己去厨房打开冰箱，猛灌了一口冰水，拍拍自己的额头，令自己快速清醒。

    陆樟倒了一杯水递给陆父，道：“坐吧。”

    两人在客厅的餐桌前坐下，除了久久的沉默与尴尬，没有一丝温情。

    陆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开口道：“……你昨天回复我的消息我看到了……”

    “嗯。”

    陆父：“你说有什么事情直说……”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妈已经和你讲了……但是你绝对不要相信她的话！那都是我和她结婚以前的事情了，她这个人……就是蠢……听风就是雨……”

    陆父的情绪渐渐激动，显露出狗急跳墙的丑态。

    陆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底浮现出悲凉，为他的父亲，为秦雨素。

    陆父还在辩解，“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妈，这么多年，都是我在外面为你们遮风挡雨，我这么辛苦。但是她呢，一点也不体谅我，就那时候我要做手术，她还不让我做，最后还是我自己坚持要做才做的……”

    陆樟一度听不下去，他瞪着微红的双眼，无力地问道：“后来是谁找姨妈们借钱？她怎么不让你做了？一次次，是谁在伺候你？”

    陆父梗着脖子，苍白地争辩道：“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给我做的，我都记着呢……”

    陆樟想开口帮秦雨素辩解，问问是谁十年如一日地帮他洗衣做饭，是谁省吃俭用几乎不给自己买新衣物，是谁为了一个家庭奉献青春，是谁就算曾经遭受家暴也对这个家庭不离不弃？

    陆樟看着他，他想拽着他的领子问一问，你有没有作为一个男人和父亲的责任心啊？

    他无力地低下头，只能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痛苦沿着神经爬至全身，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到地上。

    陆樟已经不想去搞懂陆父口中说的他对不起秦雨素的事情了，他身上再出现任何烂事都不会令他震惊了。

    陆父看着陆樟充血的双眼和满是泪痕的脸，畏缩道：“陆樟……陆樟……”

    陆樟竭力控制着颤抖的声线，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你走吧。”

    他终于了然，并不是所有的亲情关系必然亲近。

    所以赶紧走吧。

    所有痛苦的来源，他的，秦雨素的。

    趁着周末，秋日又暖洋洋。

    陆樟记挂着他妈，还是决定去一趟她现在住的地方。

    虽然秦雨素与他是前后脚从家里面搬出来，但是当时糟心的生活令他心力交瘁，没能帮秦雨素去打点好一切，他的内心愧疚了很久。

    他现在是秦雨素的支柱，他要慢慢地一步一步成长成秦雨素的依靠。

    陆樟拎着一袋子又大又红的苹果，秦雨素平时喜欢吃苹果，她觉得苹果既便宜营养价值又高，而且她经常说，因为怀孕的时候吃了很多苹果，所以现在陆樟的皮肤才能又白又好。

    尽管自己现在一事无成，所以能带给她的这廉价的快乐就算只能维持一分钟也足够了。

    他开着手机导航步行，秦雨素住的地方没有交通直达。

    陆樟公交车下来以后经过很长一条街，两边都是商铺，生活气息很足，意外地在一家店门外看到了他妈。

    阳光宠物店。

    门口的笼子里放着一些小猫小狗，都懒洋洋地躺在毯子上晒太阳。

    其中有一个笼子里一只灰色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往前伸着两条腿，脑袋搁在腿上，圆圆的眼睛扑闪着，就这么看着陆樟。

    陆樟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他不舍地收回视线，道：“妈，你在这里干嘛？”

    秦雨素看到陆樟的一瞬间惊喜道：“陆樟，你怎么来了？”

    “周末怎么没有在家好好休息？”

    陆樟环视周围，在他妈的身后还有几个中年妇女闻声微笑着望向这边。

    秦雨素随着陆樟的视线看过去，她向她们打招呼：“我儿子过来了，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儿啊！”

    “好的好的！这是你儿子啊？长得真标致哦！”

    “哈哈那是！拜拜！先走了啊！”

    秦雨素拉着陆樟的手臂，语气里也充满了高兴。

    “怎么还买了苹果啊？不要瞎买，自己不要不舍得花钱，多买点好的有营养的吃，平时工作这么辛苦，妈又不在你身边，你自己注意身体……”

    秦雨素絮絮叨叨的话语，令陆樟瞬间找到安心的感觉，仿佛脚踩到地上，心落到实处。

    “我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你放心。反倒是你，平时节俭惯了，舍得花钱的是你吧，对不对？”

    秦雨素声调小下去，“怎么会，你不用担心我。”

    陆樟心知肚明，但是他也不戳破，心中微微酸涩。

    他握住他妈的手腕，语气轻快道：“嗯！走，我还没去过你住的地方呢，去看看。”

    “好好好，走喽！我的乖儿子！”

    秦雨素住的地方是比较简陋的四室一厅一卫，每个房间大概有九平的样子，房间里草草放置了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但是好在还算是一个独立的个人空间，一个人住也不至于拥挤。

    公用的厨房和卫生间也挺干净的，陆樟微微忐忑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里和我住的都是同事，老板把这里租下来再便宜租给我们，住的还凑合，你别担心了啊。”

    “嗯，被子够不够啊？马上要入冬了。”

    似曾相识的对话，只是他俩的角色互换了，秦雨素好像慢慢变成一个需要他呵护的小女孩，而他也渐渐明白这些话语里的力量感。

    秦雨素笑得很灿烂，是陆樟许久没有见过的模样，她说：“我的儿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