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怒斥那光明消歇（四） (第2/3页)

。然而，就算是那样不悦耳的响声，最终也被後方木工坊的施作声同化，成为背景的一部分。

    到头来，长久的宁静还是抵达了。

    在静谧的h昏底下，即使再不愿意说话，他们也只能再次开口。

    「对不起啊。」艾莲娜用一如往常的开朗声音说道：「让你陪我折腾了一整天，结果给你留下的，却尽是些不愉快的回忆。」

    菲力普勉强挤出微笑。「就是说啊，你怎麽赔我？」

    「哈哈，我不知道，再陪我玩一会吗？」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这一次，你可要——」

    「谢谢你。」艾莲娜笑着打断了菲力普的邀约，但不消半刻，她的眉头又再次垮了下来。「谢谢你，菲力普，你人真的很好。」她收拢双腿，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不过，不用了，已经够了。」

    一边说着，艾莲娜呼出了一口大气，之後，她走至菲力普身旁，同他一起靠在栏杆上。

    她将双手放在护栏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河中扭曲的天空。西下的夕yAn几乎要点燃河水，橙红sE的涟漪，看上去就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火势之大，彷佛那双灰sE的眼眸中燃烧的熊熊烈火不会在三日之後熄灭一样。

    「是人终有一Si。菲力普，就算是不Si的你，也总有一天会迎来Si亡的。」艾莲娜伸手按上菲力普的头，对着他头上拟真的黑sE纤维反覆搓r0u。「b起其他人，你有更多时间可以做好准备。」

    准备迎接终将到来的Si亡吗？菲力普心想。感温受器传来将Si之人的温度。菲力普阖上双眼，低声问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啊。不过，我们对恐惧的态度，应该多少有点出入。无论是从叶稍上滴落的露水，还是从角落冲出的老鼠，都不曾让我感到恐惧，毕竟，我早就见过、早就知道了。」她的手劲渐减，打趣似地苦笑道：「只要事先知道，就算是看到长得很像人的机器，我也不会因此感到恐惧。」

    菲力普回以勉强的笑容，「我长得也不丑吧？」

    「哈哈，加上那条疤，确实是好看一点了。」艾莲娜笑着道。接着，她竖起食指：「在这短短十七年里，我真正感到害怕的次数，仅仅只有两次。小时候，当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结局时，我感到了恐惧。我还记得，那时我哭了好久。哭得NN哄了好久才把我哄好，又花了好久才把我哄到不再害怕。」

    对Si亡感到恐惧，那是生物的本能。菲力普心想，自己今天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本能。

    但现在，在谈及Si亡时，艾莲娜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而第二次，也就是现在了。我就快要Si了。」她扳起中指，想了想後，连同食指一起放到了菲力普的面前。「耶。」

    菲力普压下了对方的手指，直视着对方问道。「如果你小时候已经克服了对Si亡的恐惧，那还有什麽能让你害怕？」

    「还是Si亡。」艾莲娜低下头。「只要想到Si亡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双腿就止不住地颤抖。明明每天能做的事还是固定的那几样，我却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听完艾莲娜的陈述，菲力普才恍然大悟，没想到那快到会让自己喘不过气的脚步，竟然是这麽来的。

    「看样子，你没办法算到你Si後的未来。」

    「嗯，什麽也看不到，就连Si亡的当下，我也只看得到一片黑暗。」虽然这麽说，但艾莲娜依旧不改笑颜。「我害怕大家忘了我。要是我被忘记了，我会很不甘心的。」

    不甘心。

    菲力普眨了眨眼，那是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朋友及家人，乃至萍水相逢，甚至话不投机的陌生人－－那怕只被一个人记住也好，这麽一来，她曾存在过的证明便不会消失。

    「所以，你才找上了我。」菲力普答道。

    然而，对方却摇了摇头。

    「在真的遇上你之前，我本来也是这麽打算的，不瞒你说，为了不让你忘记我，我甚至准备了一大堆惊喜。」艾莲娜灰溜溜的双眼转了下，「但是，在跟你相处了一天之後，我开始後悔了。」

    菲力普皱了下眉。他知道，改变主意对艾莲娜来说究竟意味着什麽。

    「你不想被记得吗？」

    你不想活下去吗？——就像是在回应菲力普的疑问一般，艾莲娜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她搔了搔後脑，随後轻声说道：「我觉得，能在生命的最後和你交上朋友，真的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菲力普勉强地回以微笑。从这名知晓未来的占卜师口中说出的「幸运」，在他听来，实在是过於沈重了。

    如果一切早已注定的话，又何来运气之说呢？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艾莲娜转过身，落日余晖打在她的半边脸上。「你很温柔。面对我这个刚认识一天的人，你依然选择了倾听。」

    「那是因为——」

    ——因为这是交易。

    他说不出来，因为事实并非如此。

    即使这一整天的一切因交易而起，但不是非得以交易的形式结束。

    於是，菲力普改了口。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嗯，我知道。我们从很久以前－－从你出现在我的未来起，就是已经朋友了。」艾莲娜x1了口气，藉此缓和喉间的颤抖，「所以，你会忘记我。在你往後漫长的人生里，还会认识各式各样的人、发生许许多多的事。相较之下，仅仅和你相识一天的我，只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她以陈述事实的语气，昭示了她看不见的未来。

    一边说着，艾莲娜一边将手伸出护栏，指向水面上晕散的波光。

    「要让长生的你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我，未免也太过自私了。记得我的工作，就交给这条河好了。」再然後，她朝着菲力普露齿一笑，说道：「而你，若是在下次经过这条河时想起我了，就随便朝它打个招呼吧。」

    燃烧的夕yAn坠入地平线，染得天空一片火红。艾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