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雨夜异想 (第1/1页)

    又下雨了。

    自打上个满月开始，积雨云从北方下来，将正午的yAn光完全盖住时，东镇的天空就开始变得异常，霉斑从壁砖上滋生、装饰的绿植逐渐枯h、驿站的马车也不再从东镇经过了。

    石砌的街道上尽是大小不一的水坑，踩过时若是稍有不慎，的味道就会沾染K管，残留一整天。

    但那又怎样呢？现在整座城里都是那GU味道。

    菲力普跨着大步走过街头，从那些垂头丧气的人身旁经过。他没有打伞，而是随便戴了顶小帽，任由雨水打在他紫sE的羊毛衫上，即使K管沾了水黏上腿根，他也只是伸脚踢了下，丝毫没有放缓前进的速度。

    虽然脚程很快，但他倒也没有要去哪，在一间果摊前停下，也不过是单纯的心血来cHa0罢了。鲜红、橙h、翠绿的果子井然有序地排在木框里，他随手抓了颗红的，结了钱，边走边吃。

    黏腻的空气中没有风，不过雨水也还算凉爽。心满意足後，他往家的方向走去，是间位於东镇边上的小屋子，就坐落在一家他从未进入过的酒馆的斜对面。

    菲力普推开门，走了进去，迎接他的是铺有异国毛皮毯的前厅。他将外衣脱下，晾在壁炉旁，随後伸展双臂，望向了通往二楼的木阶梯。

    或许可以休息一会，他想，一天下来，他是有点累了，而二楼卧室刚购置的那张棉花床也刚好在呼唤他，若是躺上去，肯定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这麽想着，他便兴冲冲地上了楼，走到了卧室门前，转动了门把——

    但门的对面并没有松软的棉花床。

    只有h铜管、排气口和正在转动的齿轮。

    不对，这里不是卧室！

    菲力普向後退去，将门大力地甩上，然而，当他转过头时，却还是见到了h铜管、排气口和齿轮。

    他想再次向後退，到门的另一边去，但身後的门早就已经关上了，他亲手关的。

    原本还是楼梯扶手的位置变成了长桌，挂画处贴满了小张的蓝图，而空无一物的走廊则出现了张钢铁拼成的、接满管线的机械椅子。

    当然，菲力普认得这里。

    他拖着脚步走到长桌前，慢吞吞地拉开木制的凳子，坐了上去。

    他已经在这上面坐了四年。

    哪里有什麽松软的棉花床？哪里有异国的地毯？哪里有紫sE衣服？哪里有卖果子的小贩？

    哪时曾离开过这件工坊？

    他笑了笑，接着睁开双眼。

    可惜了，这原本是个好梦。

    他想站起，但腰椎间剧烈的疼痛却将他压了回去。

    身T的每一处都在哀嚎。x腔宛如结冻一般，x1进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冰冷的；除此之外，指甲盖底下也已经发紫，似乎只要轻轻一压便会渗出血来。

    菲力普弯起手臂，枕在上头。细长且微弱的鼻息从手臂与脸颊间的缝隙中流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叹气，因此，现在更应该争分夺秒地工作，而不是趴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想强撑着起身，却怎麽也使不上力气。不甘心的他又重复了几次，但身T仍旧纹丝不动。看样子现实就是如此，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休息了。

    安分下来後，菲力普半眯着眼，模糊的视线停留在一旁未完成的作品上——准确来说，是它的脸上。

    那是具人偶。它高挑且纤瘦，有金sE的眼睛和JiNg致的鼻子，更有白皙中透着红润、没有半点瑕疵的完美皮肤……总而言之，是一副不会有人讨厌的俊美样貌。

    它低垂着头，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菲力普忍不住想像起它动起来的样子，疲劳的嘴角也随之上扬。

    金属的躯壳不会生病，即使有哪里损坏，更换零件就行了。

    这样的它可以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甚至……到任何地方去。

    接着，菲力普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镜子，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他不禁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他有点想笑，但他的肺已经没有发笑的力气了，反之，他开始咳嗽，薄汗从他的额间沁出，明明肺部无b冰冷，但他的喉咙却如火烧一般疼痛。

    鲜血从他的口鼻流至桌面上，在循着桌沿滴落至他的大腿。

    或许明天不会来了——最近菲力普总有这种感觉。自从病情恶化以来，每次睡觉都像是在赌博一样。他不喜欢。他还想继续完成那具人偶，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不过，就差一点了，也许明天就能完成……

    他鼓起勇气，闭上了双眼，下一刻，睡意如滔天巨浪般袭卷而来，将他重新领回梦乡之中。

    那里有床、地毯、羊毛衫和各sE的果子，他可以再出门去逛逛，想去什麽地方都可以。

    隔日的东镇依旧Si气沉沉。滂沱大雨直到三日之後才结束。

    云层间勉强透出的朝霞打进了遭豪雨肆nVe而七零八落的工坊。若是从工坊的正门看进去，便能发现一张加装了无数工具、造型奇特的机械椅子。

    在它的边上，倒卧着机械师菲力普的屍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