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魔窟幽灵 (第2/2页)

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过一辈子？不过她应付追求者经验丰富，很快露出了吉普赛女人惯有的狡黠笑容，右颊漩起一个深深的酒窝。

    “您是爱上我了吗？”

    克丽丝汀纯真的脸庞永远不会浮现这样妖媚的笑容。

    “爱？”黑衣人一阵凄厉的狂笑，跟方才奥菲斯【4】竖琴般美妙的嗓音简直判若两人，“多么有趣的问题！一个□□，跟一个魔鬼谈爱情！你我本来可以荣幸地达成交易，可惜我们手中都没有这种商品！我不爱任何人！也用不着别人来爱！我感兴趣的只是你的□□而已！”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床上拖起来，一把拽掉她身上的石榴红睡裙。艾丝美拉达在极度羞耻和恐惧中尖声惊叫，叫声未落便觉得身上一紧，已被套上了一件鲸骨胸衣。

    “住嘴！你这蠢女人！你以为我真的会对这张脸做什么吗？！”黑衣人敏捷地把她转了个身，狠狠抽紧胸衣系带，勒得艾丝美拉达发出一声痛苦的□□。

    “我又弄疼你了？”魔鬼的声音一下子轻柔下来，“我真该死！放松点儿，现在怎么样，好多了吗？”他整理着刚刚给她套上的白缎长裙，轻声说：“你多美啊……一个美丽的遗像和纪念品！不像冰冷的石膏和平板的画布！你的血是热的，有呼吸，有生命！幸好还有这双黑眼睛！要不然，我会对你也顶礼膜拜起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讨厌你这双小野猫一样的眼睛！更讨厌它里面的恐惧！你还没到该害怕的时候哩！”他一把揪住她的手，强行按在他的面具上，那黑洞洞的眼窝凑近她，眼窝里面没有眸子、没有目光，却喷射着疯狂的激情。

    “来啊！揭掉这副面具！让我看看面具后的脸会把你吓成什么样子！来啊！让我温习一下你的恐惧！只有恐惧的表情是作不了假的！就让你的恐惧来揭穿你的连篇谎言和假惺惺的怜悯吧！”

    “不！”艾丝美拉达惊骇地哭叫，死命把手往回夺，“我不要看！放开我！我没见过你！永远都不要见到你！”

    黑衣人闻言，居然真的把手放开了。

    “我的天使，”绝望悲哀的声音退缩进黑影，就是尼俄柏【5】也不可能比他此时更形惨神伤，“你真的永远都不要再见到我了吗？”

    艾丝美拉达倒是一愣，没想到一个穷凶极恶的魔王竟会被她一句话击垮。这时她感觉到迷药的效力似乎正在消退，四肢的力量在渐渐恢复，不由得勇气大增，心忖道：好啊，我已经牵住了你的牛鼻子，现在你只能乖乖放我走。于是她冷冰冰地答道：“是的！如果你不放我出去的话，我宁死也绝不原谅你！”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没想到，魔鬼丝毫不为所动。

    “不，我不会再放你走的！你进了幽灵的墓xue，就永世也别想再出去！你放心，我会把你供在神坛上，就像基督徒把木头雕像当成上帝来礼拜！”

    魔鬼冷酷地说完，转身便要离开。艾丝美拉达当机立断，一个鲤鱼打挺，顺手抓起瓷花瓶在五斗柜上打碎，以锋利的碎瓷片为武器向他猛扑过去，动作矫捷得像只猎豹。说时迟那时快，滑动门啪地关上，幸而艾丝美拉达眼疾手快，用碎瓷片卡住门缝，机关没能完全闭合。她猛力撞了两下，门摇晃着打开了。眼前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刚才倏忽来去似乎魔力无边的黑衣人竟然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按住心口，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埃利克本已被失去克丽丝汀的痛苦折磨得心力交瘁，再加上为了绑架艾丝美拉达，彻夜安装、cao纵机关，体力和精力都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全靠对克丽丝汀的爱情才支撑到现在，此刻激情的狂潮退去，便再也支持不住，心脏一阵痉挛的剧痛，天旋地转，视野暗了下来。是黑夜降临了吗？那亘古不变的茫茫黑夜，终于要代替地下宫殿的黑暗了吗？……

    “喂！喂！”艾丝美拉达使劲推他，“告诉我怎么出去，快点！”

    看着他深爱的天使般甜美的脸庞，埃利克飞速消散的意识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电般清晰的念头：克丽丝汀还不知道怎么走出他的地下寓所！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按下地板上的机关。暗门轧轧打开，门外的湖面上，一排排烛台再次浮起，照亮了黑暗的洞窟，指明了出去的路途。

    克丽丝汀，克丽丝汀！你真的来看我了吗？他在心里呼唤着，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我从来不敢想，我悲惨的生命竟能结束得如此快乐……

    艾丝美拉达冲到门口，转念又迟疑了。那魔鬼唤她作天使时说的话，充满了动人肺腑的悲恸，装是装不出来的。由此细细推想起来，他那一时暴虐一时柔情、忽而冷酷忽而疯狂的言行，只可能出于一种原因，那就是极度的痛苦。他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怎么会住在这阴森森的地底？如果是鬼，又怎么会被如此强烈的痛苦折磨？

    她犹豫了一番，终于在怜悯和好奇的双重驱使下，回到倒地的黑衣人身边，蹲下身来，一把揭开他的面具，定睛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那还是一张脸吗？一张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鼻孔的脸，是怎样可怕的景象？而面具后这张脸的骇人之处还不止于此！那纠结湿腻的褐色卷发披散在高高的额头和肩上，犹如条条蜿蜒的毒蛇。两道醒目的剑眉下是骷髅般深陷的眼洞，脸颊凹进，皮肤连同嘴唇都是没有血色的灰黄，恍如深埋地下已久却并未腐烂的尸蜡。方正的下巴原本很英挺，配在这僵尸的面孔上却丝毫无补于它的丑陋阴森。临死的痉挛令这面孔加倍扭曲可怖。僵尸的手也同样瘦骨嶙峋，手指苍白细长犹如蜘蛛爪[5]，在空中胡乱挥舞抓握，似乎正试图抓住消失的生命——这具死尸居然有生命？它居然也会失去生命？

    艾丝美拉达迅速解开埃利克的衣服，右手用力按压他的胸口，协助他心脏起搏，左手打开颈上挂着的小荷包，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一分钟后，埃利克的心跳和呼吸都开始恢复，死神松开了拥抱他的黑色翅膀，可仍在他身边徘徊，虎视眈眈地窥视着。“没想到人类的抢救措施对僵尸也很有效啊。”艾丝美拉达自言自语地说，摸摸埃利克的额头，却不是传说中的冰冷，而是烫得吓人。